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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爱玲平生所恨,有红楼未完。于我平生之幸,亦在红楼未完。
同红楼邂逅于光晕浅淡的午后,风斜斜的织。约是六七岁的年纪,初识文字,恰翻找到一本带拼音的红楼来,喜欢的插画,翻开书页,细细读起来。其中记忆最深的是黛玉香消玉殒之时的落泪。那时只是心想,怎的有这般痴的女子,当真可怜。且那时又不甚喜欢悲剧的结局,只将红楼束之高阁。后来的几年间,偶有想起,也不再触碰。
许是对红楼的情感隐隐的根植于心,只现于不经意间。于是,闻说有红楼的昆曲时便买票去看。帷幕拉开,见得迤逦的青黛色长衫,微微揩汗的水袖轻扬,霎时,清冷的声音如珠落玉盘,婉转的旋起又落下。忽听一声:“这位妹妹,我曾见过。”沉淀了许多年的情愫,蓦的迸发,泪水瞬间决堤。又见宝钗在徘徊无助下的无奈和迫不得已;熙凤身着佩环而来却憔悴而去;宝玉爱而不得遁入空门;黛玉不染凡尘却泣血身死;贾府富贵繁华却一朝倾覆……台上吟呀依旧,我却在台下抹着落不尽的泪水。直至最后的最后,白衣道人诵着好了歌挥袂而去,我才略略回神。人生一世,必然少不了离合悲欢,得失祸福,不同性格的人,却暗暗注定了不同的命运。那刻,我静静的想,一部红楼,恰如人生,我又该怎样对待人生?不要太肖黛玉,过忧愁;不要太类熙凤,过张扬;不要太似宝钗,过身不由己。应澄澈沉静,张弛有度,那时的红楼于我,见于性格。
听罢戏后,找来文言的红楼细细品读。于是,读出了黛玉的灵透,看破一切,却独自伤心;读出宝玉的不拘,晓得官场的腐败,不肯沽名钓誉;读出宝钗的隐忍,饱读诗书,却被时代深锁囚牢;读出刘姥姥的智慧,不求过多,全身而退;读出时代下的必然,官僚盛行,世道纷扰,一切冥冥注定。轻翻书页,秋风轻拂,我扬起一抹浅笑,树影斜斜洒于书间,掩住了什么,亦留下了什么。我掩卷沉思,轻轻道一句:“红楼于我,这次让我看到了那个时代。”我亦晓得了,在灰蒙蒙的时代,人只是沧海一粟,以卵击石,但即是如此,也要有人站出来改变些什么,时过境迁,蚍蜉自可撼树。轻抚扉页,回忆诸年,那些与红楼同行的日子。
于蹁跹的光阴里,红楼之于我,是悲欢的初尝,人生的初感,时代的初悉。红楼未完,性格尚可续写,命运能逆转;红楼未完,常读常新。
红楼之于我,如友如侣!